《如夢之夢》：讓我想離職的一部舞台劇

新年的第二天，去看了期待已久的舞台劇《如夢之夢》

簡單心得

整體感受就是2個字——「魔幻」，簡單記錄幾點 （複雜的心得放下面）

• 舞台體驗很魔幻：因為四面都是舞台，觀眾要先走上舞台區，才能再下去道中間的座位（這可能是我人生唯一踏上國家戲劇院舞台的機會了XD）。也因為這樣的設計，時常會覺得自己置身於戲中。
• 演員近的魔幻：一開場，就有三十多個演員，出場包圍著觀眾，然後他們開始走路、跑步，甚至可以感受到那個舞台因為奔跑產生的震動。老實說，可以這麼近距離看這麼多演員，體驗他們創造的情緒張力、肢體表達、故事空間，真的是超過癮的體驗(我還看到有演員哭到鼻涕掉下來..超棒...）
• 世界觀很魔幻：這是一個很浩大的故事，從下午2點到11點（中間有多次休息），地點橫跨台北、巴黎、上海，而且包含不同角色橫跨幾十年的人生。整場下來，覺得自己經驗了好多人的一輩子、生和死、年輕和老年、快樂與悲傷....。
  

《如夢之夢》：角色的輪迴

講完了簡單的心得，接下來是複雜心得（有劇透）

綜括整個故事，我感覺每個角色都有一個自己的「輪迴」，而那些讓我覺得讓我有感覺的，都是那些「輪迴」相關的那些片段。

五號病人的輪迴：有時候命運就是各種「毫無理由」

劇中，男主角被稱為「五號病人」。因為他是一個病人，但他的病具體是什麼，沒有人知道。他就是毫無理由的發燒和咳嗽，但沒有醫生可以查得出原因。

我覺得對五號病人而言，他走不出的「輪迴」，似乎是那些命運的「無常」。他的人生充滿了各種「沒有理由」的無常，例如：

• 看電影排隊時，莫名跟前面剛跟情人大吵一架的女子認識因而結婚
• 結婚後，他們生的孩子，有莫名的先天疾病，求醫無果，孩子過世
• 喪子的衝擊，使夫妻的關係開始變得惡劣。同時，他半夜開始接到莫名的無聲電話。
• 某天，他們回到當初相遇的電影院，妻子莫名離開、消失了。
• 再來，就是他的疾病，莫名的發燒、莫名的咳嗽，查不出任何的病因

而在戲中，「五號病人」的人生，就是日復一日的，被「逼著」在各種命運的衝擊下奔跑。

• 發現孩子有先天疾病後，跟著妻子去醫院求診
• 妻子消失後，去大街上對著每個路人說「有沒有看到我的妻子」
• 生病後，日復一日的請假、跑醫院求醫

是直到某天，某個醫生跟他老實說，雖然查不病因，但他的生命所剩時間可能不多。

就在這一刻，五號病人突然覺得 「Fuck ! screw it！」不管了，他要離開這一切，離開求醫的日常、離開工作，他要去旅行、要去好好體驗這個世界、要去幫自己的遭遇討個說法和意義。

我覺得他這個「Fuck ! screw it！」的瞬間，對我來說是很動人的。

在命運之前，五號病人一直都是「被動的」、「被逼迫」的要回應這些無常。

但當他在這一刻，他覺得我不管了，我要去體驗世界、我要自己去尋找答案，我覺得是他第一次打破了「無常的」輪迴，展現了生命的的能動性，也推動了後面故事的發展。

江紅的輪迴：留在回憶與創傷中時，每一天都是一樣的

後來，五號病人來到了巴黎，她認識了在餐廳的中國籍服務生江紅。

江紅是一個偷渡客，然而，在偷渡的路上，同船的所有人，都在船艙中被悶死了，而她是依靠朋友給她的一個小出氣洞才倖存了下來。

當艙門打開，江紅雖然從屍體堆中爬了出來了，但她的人生卻停留在那稍船上。

所以當男主角問說「你來巴黎多久了？」，江紅說「多久又有什麼意義呢？每一天，每一日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。」都是那麼的悲傷，都是會想起那一天。

我喜歡這個「每一天、每一日，對我來說都是一樣的」

江紅雖然人來到的巴黎，但卻還是活在她的記憶中、她的創傷中、她的輪迴當中，所以每天都是哀傷的色調。

顧香蘭的輪迴：「順服」與藝術

再後來，五號病人循著線索找到了一位顧香蘭的老人。

顧香蘭年輕時，是一個中國的妓女，因為受到法國伯爵的賞識，被贖回了巴黎當伯爵夫人。

於我而言，她人生的關鍵字是「順服」。

雖然有一身的美貌才藝，但作為妓女，她無法決定自己的客人、無法決定跟誰在一起。只能順服老鴇的安排、順服一個個有權有勢的達官貴人，跟他們上床。

原以為跟伯爵來到法國，當了伯爵夫人，會是自由，但其實只是又進入了一個新的牢籠。因為她仍然必須順從伯爵的安排，伯爵要她學習寫實主義繪畫，她就學。伯爵要她穿旗袍，她就必須穿旗袍。

一直到，她無意間跑進入了法國的酒館。她看到看到裡面聚集當代最出格、古怪的藝術家，跳著奇怪的舞的女人、同性戀情侶、情慾滿滿的雕塑家、畫家、反抗資本主義的青年....等。

在那個時候，她才發現「藝術」是自由的，而她自己也可以是「自由」的。於是她開始創作，不願意學習傳統藝術、不願意穿旗袍，甚至畫了一張諷刺意味深厚的「鳥籠中的女人」

我覺得這個對藝術的覺醒，是顧香蘭從「順從」輪迴中打出裂縫的第一個瞬間。

在那樣的大時代之下，顧香蘭作為女性又缺乏經濟基礎，不得不一直寄人籬下。到後面，她失去了一切，靠打掃、當保姆維生，甚至要靠著前情人的幫助，才能再度到上海。表面又回去了那個「順從」的輪迴。但我覺得不同的是，顧香蘭擁有了「藝術」，在那樣的無能為力下，「藝術」仍是屬於她的自由，是她不順從命運的一點反抗。

總結

喜歡這部戲，因為談及了生命的無常和浩瀚，好幾個片段讓我想要立刻辭職(?)。想要打破日常的輪迴，去旅行、體驗世界、幫自己的人生找個說法和意義，並且追求生命跟藝術。

(雖然是開玩笑的，但我覺得這就是如此喜歡藝術與閱讀的原因吧，總是可以藉由這些作品，脫離那些繁瑣日常，追求和思考那些生命更本質、深層的意義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