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是一根待認領的巧克力棒:如何真正的相信愛?

愛是一根待認領的巧克力棒:如何真正的相信愛?

在上篇《ㄧ切都是你不配得的》 提到,感受到「被愛」的前提是「相信」,是相信「擁有的一切,本來就是自己不配得、是這個世界送的禮物。」

但我認為,有必須再進一步地闡述「如何相信被愛」這件事。

因為「相信」是很主觀的感受,不相信就是不相信、感受不到就是感受不到QQ。不是很簡單的說「保持相信」、「我們保持感恩的心」,就可以輕易轉換觀點。

然而,「相信」又是豐盛的基石或起點,因此是一個值得花時間處理的議題。

selective focus of gray pile of rack

繩子已經丟出來了,但我們願不願意拉住它?

「所以到底人該如何感受到愛?」

對於這個的問題,我在 David Pawson 牧師在《神的恩典》的演講得到答案。

在這個講道中,雖然他是在探討基督神學中對「救贖 / 得救 / 恩典」的概念,但我認為這個概念轉換(遷移)到「人如何感受到愛」也是通用的。

(但如果講錯,請基督徒朋朋不要生氣QQ)

在該影片中,David Pawson 提到:

在基督神學中,所謂「恩典 / 救贖」是神白白給予的、是人不配得的,不能靠行為贏得的。

然而,這個說法引發了很多論戰。

有些人會覺得

  • 「如果神拯救世人,那為什麼我沒感覺被拯救?」
  • 「如果神會拯救世人,那為什麼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人沒被得救?」

於是就在神學上,產生了 3 種詮釋爭議:

  1. 加爾文主義(Calvinisme):認為誰得救,完全是神的「挑選和決定」
    1. 該學派主張預定論(Doctrine of Predestination),認為得救完全在於「神的選擇」,不仰賴人的信仰或行為。其他人無法幫忙,本人也無法主動爭取或努力。
    2. 不負責白話翻譯:「如果神願意救你,你就什麼都不用做。」「但相反的,如果你沒得救,就是神就是不想救你 XD」
  2. 伯拉糾主義(Pelagianism):認為誰得救,完全是自己的選擇,神只是提供參考模範。
    1. 該學派主張人類擁有完全的「自由意志」,人類能自我選擇善惡,並應該完全為自己是否得救來負責。
    2. 那如果要靠自己,信神還有什麽意義?該主義認為,神的工作是提供一些 Guideline (例如:聖經)。一些道德的模範、教導,讓人學習,但不會提供任何特別的外力來拯救人。
    3. 不負責白話翻譯:「神沒有要下來救你,但神是一個好榜樣,並且會給你得救的 ABC 參考書」
  3. 亞米念主義(Arminianism):認為神的救贖是普遍給予的的,但至於是否會得救,需要當事人的自由意志來回應。
    1. 主張神的給予、恩典是普世的,不是像是加爾文主義那樣「揀選」的,但是每個人仍然有權利回應/不回應這樣的恩典,而人要願意回應才能被拯救。
    2. 不負責白話翻譯:「不是神不願意拯救你,而是繩子都丟下來了,但你自己不願意抓住」

David Pawson 本身比較認同亞米念主義(Arminianism),意即不是神不給恩典,而是人沒有「領受」、「回應」恩典

他認為:其實神已經丟了繩子,我們其實只要拉住它就好。但很多時候,我們卻執著認的為真正的拯救,是要有人把你捆起來、綁上岸。

為此,他分享了一個小故事:

為了講述「救贖」這個概念,某次在講道時,David Pawson 放了一個巧克力棒在講臺上,他跟大家說「任何想要吃巧克力的人,都可以上來領」。

然而過了很久,都沒任何人敢上來領,可能是因為覺得不好意思。

—— 直到有一個 10 歲的小男孩出現,他上來拿走了巧克力,並開心的拿回座位上吃。

a display of snacks in a grocery store

在場,明明每個人都有機會吃到巧克力,然而最後只有一個小男孩吃到。

David Pawson 說「那個男孩不是靠表現贏得巧克力」「他不必靠表現贏得」「巧克力是免費的」

同理,恩典 / 救贖跟巧克力確實是白白給的,你不需要有任何條件 ——任何人都可以獲得這個巧克力,但前提是要願意上來領。

不是沒有愛,而是不願意接受愛?

David Pawson 的這個講道,雖然是在聊基督教神學,但卻給當時的我,在「愛」這個主題上很大的啟發。

回顧低潮時刻,我確實獲得很多支持,朋友們跟我吃飯、跟我一起去運動、很多人在生日時給我祝福。

然而,我卻總是內心會想:

  • 但在更多我很痛苦的時刻,他們沒有出現
  • 但在很多我需要的時候,他們沒有主動給予我需要的回應

而在些時刻,我也會覺得,我不願意主動去尋求幫助,因為我覺得如果我「行動」了,就算我得到回應,那也是我「求來」的,而不是真正對我的愛。

但直到看了 David Pawson 的分享,我才意識到,或許我內心我期待一種「完整的救贖」,是如同加爾文主義(Calvinisme)那樣「什麼都不用做就能得到的拯救」。

或許,我期待的愛,不只是有人願意丟繩子給我,而是還要有人主動衝下來,把溺水的我綁上岸。

white rope on black cover

我期待的愛,也不能只是有人願意把巧克力放著讓我領,而是他要從講台拿下來塞到我的嘴巴。XD

但其實有一種可能:我並不是「求到」巧克力,而是世界本來都已經為我準備好巧克力,而我只要願意上台拿起來吃就好。

然而,因為我不願意自己踏出去,把眼前巧克力拿起來「領受」,因此感受不到愛。

但你怎麼知道那是愛(拯救),而不是一群海盜?

好的,但我想巧克力的例子,不足以說服一個懷疑論者

所以,讓我們進到下一層問題:如果感受到「愛」的前提是要願意「領受」,但下一個問題是,我怎麼知道我「領受」到會真的是「愛」呢?

回到前面的例子:當一個人溺水時,看到前面飄來一條繩子,這時候一個不相信自己會被得救的懷疑主義者,可能會想「可是我要怎麼知道,那繩子是要救我的?」

  • 說不定這條繩子後面,是一群海盜等著要把自己綁過去賣掉?
  • 說不定這條繩子,就只是某個路過的漁船不小心掉落的繩子?
    (意思是:沒有人要救你,那繩子就只是剛好掉下讓你遇到而已。)
brown galleon ship on body of water near trees

是的,這些懷疑都非常正確,也非常合理。但反過來,卻也是這些懷疑,決定了一個人注定繼續溺水。

舉例來說:

  • 如果一個溺水的人,完全沒有「一絲絲自己可能會被拯救」的相信,那他就不可能抓中眼前繩子,進而有機會再抓住繩子後,去驗證繩子後頭究竟是救難船,還是一群海盜。因此,他會繼續在海裡漂浮,相信沒有人願意拯救他。
  • 同樣的,一個覺得自己不被愛的人,如果一絲願意嘗試相信任何他人的善意的意願都沒有,那他就會對於任何的善意視而不見,而不願意領受,因而活在更多的缺乏,更多確信自己過然不被愛。

最難的地方真的是在於那個「行動的起點」。即使繩子已經在眼前了,但只要溺水的人無法「願意相信」和「願意抓住」,他將永遠看不到被拯救、被愛的可能。

這時候就回到一個雞生蛋、蛋生雞的問題

  • 「人是要先感受到愛,才能相信愛?」
  • 「還是先相信愛,才能感受到愛?」

我認為是 —— 要先「嘗試相信」,才有機會感受,最後才能機會「真正相信」

愛應該是一種「實踐的信仰」—— 一種基於理性和實踐的相信

溺水的人要「願意相信」和「願意抓住」,才有機會感受,最後才有能機會「真正相信」——這個觀點在弗洛姆在《愛的藝術》有許多闡述。

在《愛的藝術》一開篇他就提到,人們習慣認為,去愛本身是簡單的,尋找值得愛的對象才是困難的。人們時常把愛的問題當作一個「對象問題」而不是「能力問題」。

但弗洛姆在該書中,認為愛其實是一種「主動的力量」,而主動的前提是「信仰」(Faith)

愛的實踐需要信仰(Faith):但不是盲目的相信,而是「理性的瞻望」

「信仰」(Faith)聽起來很虛幻,但如果回顧人類的歷史,許多的事情在真正的實現之前,都只能仰賴人類信仰。

在阿波羅計畫成功前,人類怎麼知道真的可以把火箭造出把人送上月球?不知道。

但是秉持著一個對科學、對人類自身潛能的信念,人類才最後完成這個偉大的工程。

rocket ship photography

其中一些日常的例子還包含:

  • 在產品雖然還沒真的成功前,為什麼企業家願意不眠不休的工作?因為他們有對於公司 / 產品的潛力有信仰。(如果完全一絲信心都沒有,那就待在家裏耍廢就好)
  • 在創作還沒完成成功前,創作者為什麼願意持續投入?因為他們對於作品完成的 image 有信仰(如果完全不相信會完成,那就看漫畫吧)
  • 在實驗還沒成功之前,科學家為什麼會願意持續鑽研/研究?因為科學家對於知識&領域潛力有信仰。
  • 在世界還沒變化之前,改革者為什麼會願意持續持續投入?因為改革者對於世界的未來&可能性有信仰。

在任何改變真的發生之前,誰能真的保證會成功嗎?—— 沒有人知道。而在這之前,人們可以依靠的就是「信仰」。

而同理,在人的關係之中,也很需要信仰

  • 老師要對於學生的成長的可能性有信仰,所以才願意持續的教學和關照(如果真的覺得學生一絲被改變、被教育的可能都沒有,那上班老師就耍廢就好)
  • 父母對於孩子的成長的可能性有信仰,所以願意持續的關心與指導(如果孩子生下來就已經註定會長成某個樣子,就父母每天只要記得有餵小孩吃飯就好)

同理,人們要對於自己「可能被愛」有信仰,所以才能願意嘗試去接受愛。

信仰從何而來?信仰必須從「實踐」而來

再進一步闡述信仰和實踐

當我們,談到「信仰(Faith)」可能就很容易聯想到「宗教」 or 「某種盲目的相信」

但在《愛的藝術》的裡面,弗洛姆特別提到「信仰」是一種「理性的瞻望」(rational vision)

弗洛姆說「我們會對一個思想有信心,是由於它是我們的觀察和思索的結果。」

他將信仰分成「非理性的信仰」和「理性的信仰」

  • 非理性信仰:是指因服從非理性權威而來的信仰(例如:盲目的相信主流看法、老師的看法 ... 權威的看法,也就是我以前理解的信仰)
  • 理性的信仰:根植於一己的思想或感受的信念(例如:透過自身實驗、觀察而得到的相信。)

而他認為「科學」的進展,就仰賴一種「理性的瞻望/信仰」——在理論被證明之前,科學家就只能瞻望,但這種瞻望不是空想,而是大量的事前研究、反思和觀察的結果。

three clear beakers placed on tabletop
  • 「當科學家蒐集到足夠的資料,或演算出一個數學公式,而使得他原有的瞻望顯得相當可信時,就可以說他已得出一個暫定的假設。仔細地分析這個假設以辨識其涵義,並且大量蒐集證實資料,就可帶來一個更充分的假設,最終大概還會帶來一個包羅廣泛的理論。」
  • 「從孕育『理性的瞻望』到建立一個理論,每個步驟都少不了信仰:相信這一個「瞻望」是值得追求的目標,相信一個假設是一個可信的命題,在一個理論的有效性獲得普遍承認之前,相信其為有效。」
  • 「這種信仰是根植於一己的經驗,根植於對一己思想力、觀察和判斷力的信心。

科學家如果不親自下去做實驗,那他無法透過各種數據,更堅定自己的下一步。就如同一個人就算理性上相信運動是好的、健康,但如果他不曾透過實踐(運動)來感受到身體的進步,那他的「相信」是不堅實的,不會引導他下次的活動。

因此—— 真正堅實的信仰,應該是透過自身觀察、驗證而出的信心,否則引導不出真正的行動。

需要透過實踐一次次修正信仰

總上所述,「信仰」不能是非理性信仰,——而是需要仰賴著實踐者,在「行動」中去實驗、省思,從實踐當中去修正自己對未來的期待。

例如:

  • 科學家需要在一次次實驗當中,透過失敗和成功,進而對於研究的走向更佳的確信
  • 作家需要再不斷地創作修正當中,才能對於自己要傳遞的意念、想法,更加的清晰明確。
  • 開發者需要在一次次的使用者的回饋和意見當中,才能更清楚某個產品的方向

所以雅各書 2:17 寫道「信心沒有行為是死的」—— 沒有「行爲」來去驗證的「信心」,就只是非理性信仰

如果沒有搭配任何行為觀察、研究、學習的相信,那不管我們相信的是神、是鬼、是科學、是愛,那都是一種不堅實的相信。

因此「相信什麼不是重點」,重點是「如何相信」以及如何「在實踐中相信」

而相信的起點需要「實踐」

  • 如果一個人不主動上台領巧克力,就永遠無法驗證這個巧克力是不是白白送自己的(說不定上台後會被說「沒有啦,開玩笑的」,但你不會知道)
  • 如果一溺水的人不主動拉住繩索,就永遠無法驗證丟繩索的是拯救者還是海盜
  • 如果一個需要愛的人不主動領受愛,永遠無法驗證那到底是愛還是其他誤會

因此「相信」需要透過實踐的淬煉,而實踐的淬煉則起源於「嘗試相信」,

只有透過嘗試相信 => 行動 => 感受 ,最後才能引導到真正的相信。

最終仍需要一些「勇氣」和「冒險」

這時候就又可以繼續談:

如果「真正的相信」,必須起始於「嘗試相信-> 行動 -> 感受」,但就是無法相信、不敢相信怎麼辦呢?

最終,弗洛姆提到了「勇氣」

——「信仰的前提是有勇氣,有去冒險的能力,隨時準備好接受痛苦和失望。

是的,任何的「相信」都伴隨著「失望」的可能。

「信仰」不能保證不失望

  • 一個人溺水的人,可能因為嘗試相信自己「能得救」而拉繩索,但發現繩索的後面是要綁架人的海盜
  • 一個人可能想嘗試相信愛而去愛的人,結果確實可能是被傷害

這些都是可能的,但也是在為了得到愛的道路上,需要承擔的風險。

因此弗洛姆說:那些想要確保完全的穩定、安全、害怕受傷到不願意踏出的人,是不可能有信仰的。

那些害怕踏出去的人、不敢嘗試的人,雖然不會受傷,但也因此成為把自己困在堡壘中的囚犯。

如同在 David Pawson 的故事中,那些害怕上台拿巧克力棒的大人,永遠都無法知道那根巧克力棒是不是好吃。但只有那個願意冒險上台領取的 10 歲小孩,才有機會感受到那個滋味。

所以最後 —— 只有那些願意踏出去一點,嘗試去相信,並展開冒險和探索的人,才有機會找到愛,並感受愛。

silhouette of man walking along field leading to mountain

參考閱讀